“是我的失誤，主君。”黑騎士半跪在芮茵面前，聲音嚴肅地低頭說道，“那間刑囚室是由黑魔晶建造的，它能消除房間裏的一切魔法波動。所以契約並沒有起效。”

“沒關系。”芮茵疲憊地擺了擺手，“如果不是這樣，我們也發現不了真正的通道。多虧了拉爾斯第一時間明白了我的意思。”

“沒什麽。”小騎士緊繃著臉，卻擋不住臉頰上蔓延的粉紅色，“既然契約魔法失去了效力，那麽那個黑暗精靈很可能在最開始就是在誤導我們。只是……很抱歉！我花了那麽久才找到通道，如果不是芮茵你的話，我們現在一定……”

黑騎士沈著總結：“多虧了主君的計劃，不愧是主君，果然英明睿智，文武雙全。”

芮茵謙虛道：“哪裏哪裏。”

眾：額手稱慶，互相吹捧，彈冠相慶，可喜可賀，呱唧呱唧……

直到一個帶了黑色霧氣的聲音幽幽響起來：“餵……”

芮茵疑惑地擡頭看了一眼，意外地發現黑騎士鎧甲沒有漏氣。

“呃，好奇怪啊，我總覺得好像有什麽不太對勁。”拉爾斯抓了抓頭發，擡頭四處張望：“咦？對了，加拉哈德呢？”

“我就在你們後面……”幽怨淒涼的霧氣從芮茵身後慢慢升起來，兩只紙片狀胳膊緩慢搭上了她的肩膀。

“我一直在……你們後面啊……”

……這裏真的是西幻世界不是尼轟恐怖片嗎？！

我有一個戰友，他平時的時候是┗(｀ー)┛這個樣子，他戰鬥的時候是ψ(*｀ー)ψ_這個樣子，但是往往戰鬥之後他就變成了_(:з)∠)_這個樣子……

最後加拉哈德強迫所有人和他簽訂了“絕不把白銀騎士大人丟棄到戰鬥後方”的靈魂契約，才算勉強緩和了團隊矛盾。

“所以，那個黑暗精靈從開始的時候就是在欺騙我們，維吉亞根本不在這裏了？”加拉哈德惡狠狠說道。

“不，他說的話至少有一半是真的。”芮茵搖頭，“就算是在黑魔晶建造的房間裏，莫爾多瓦的魔力也足以維持短暫時間的契約效果。加上記憶水晶的內容不可能是偽造的，所以你不用自我欺騙維吉亞沒那麽丟人。”

這前後的邏輯關系……是怎麽聯系起來的啊混蛋！

拉爾斯慢慢說道：“也就是說，維吉亞的確是一天前到達的神殿，並且找到了通道。這條通道也的確是一般黑暗精靈都無法涉足的禁區，對嗎？”

“最重要的一點，維吉亞和我們走的道路根本就是不同的。黑暗精靈為我們打開的維吉亞發現的通路，說不定會將我們引到魔蛛的巢穴。”黑騎士冷冷補充道。

眾人再次為這公務員一般的邏輯推理能力呱唧呱唧！

“餵，我要發動契約了！”再次被排除在外的加拉哈德額頭冒青筋，“你們到底在說什麽？而且在那之前……”

他憤怒伸手，猛地一戳三人小隊剛才召開相互吹捧大會的會場，伸出去三十公分的手立刻沒入了黑暗之中，就連白銀鎧甲的光輝都被無邊的黑暗吞沒不見。

“你們不覺得先弄明白這裏是什麽地方比較重要嗎？到現在為止，我連你們一個人的臉都沒看見！”

西幻經典裝修風格：高端黑。

會場上寂靜了很久，然後芮茵方向的那塊黑暗裏才傳來了若無其事到有些刻意的聲音：“哦，加拉哈德偶爾也會提出一些建設性意見。那麽，這裏是什麽地方你有推測嗎？”

“不知道，我們好像是在墻邊，墻壁還凹凸不平的，地上還堆滿了垃圾。對了，我記得騎士教程裏有大光明術的，咒語是……”加拉哈德在墻上摸索著，手指摳到兩個窟窿裏保持身體平衡。

他苦苦思索的時候，旁邊如同劃火柴一樣“刺啦”一聲輕響，拉爾斯默默把自己如同燈泡一樣點亮在眾人面前。

加拉哈德離燈泡最近，所以他第一眼看到了幫助自己維持平衡的那面墻壁——凹凸不平的、材質光滑的、棱角分明的、明顯是屬於人類的——骷髏。而他的兩根手指，正好插在骷髏的兩個眼洞中。

他若無其事放下了手指，彎下腰來，鄭重行了一個白銀騎士的鞠躬禮：“對不起。”

然後火速沖到了芮茵的背後，從鎧甲裏面掏出砂紙玩命搓自己的兩根手指和一身雞皮疙瘩。

拉爾斯帶著驚呆了一樣的表情緩慢向前走了幾步，在缺乏墻壁反射的情況下，大光明術的燈泡之光只照亮了他附近的一小片空間。但是這已經足以讓眾人了解周圍的情況——在目所能及的範圍內，他們看到了至少數十具完整的屍骨，它們被丟棄在地上，被斧鉞釘在石壁上，被刀劍分割成各個部分散落在角落裏……地上到處都是曾被加拉哈德當成垃圾的小塊碎骨，而在光明無法到達的廣闊黑暗之中，不知還有多少相同的慘狀。

“是黑暗精靈的屍體。奇怪的是，還有一半左右都是獸人的屍體。”黑騎士檢查了附近地上的白骨之後說道，“有強烈的暗系魔法波動殘留，這裏曾經發生過大規模的戰鬥。幾乎所有的黑暗精靈都是死於物理傷害。而這種巨斧風格很明顯是獸人的武器，並且距現在至少兩百年了。”

他們簇擁在拉爾斯身邊，隨著光線緩慢向前移動。除了他們出發的地方，沈沈的黑暗中看不到邊界也看不到頂端，只有無盡的屍骨不斷延伸。被巨斧擊碎頭骨的、被惡毒的暗黑魔法變成畸形的、被巨獸的力量壓得粉碎的……所有的屍體都已經變成骨骸，從滿地的白骨上，絲毫不難想象幾百年前那場戰鬥的慘烈與雄壯。

“黑暗精靈與獸人的戰場嗎……”芮茵喃喃著，她突然想起了什麽一樣，猛地回過頭來，“莫爾多瓦，你剛才說兩百年前，難道是上一次‘戰爭’期間的事情嗎？”

黑騎士沒有答話，只是那沈默分明揭示了當年的事實——上一次戰爭期間，黑暗精靈和獸人發生了激烈沖突，死傷慘重，因此才選擇了回避神的爭鬥。只是這種理由充分的回避卻仍然沒逃過被老師關小黑屋的禁閉處分……所以這貨到底是有多小心眼啊！

只有祭司與精靈王可以涉足的禁地，百年前的埋骨之地，隨著百年後入侵者的微光緩慢延伸，終於到達了盡頭。那是一面看不到頂端的石壁，一路上他們所見過的最巨大的骸骨，正被數把戰斧生生釘在墻面上。

芮茵比劃了一下黑騎士的身高，又平行著劃到屍骨大腿骨的位置，默了。

……這種不科學的高度絕對是新蓋中蓋吃多的結果吧？

“這個獸人……好像很眼熟的樣子。”拉爾斯疑惑地擡頭看著獸人長成牛頭的頭骨，忽然跑到加拉哈德身邊，在他的背包裏一陣亂翻，半天後端出一本往下掉灰渣渣的書，一陣狂翻後驚喜大喊：“對了！就是它！這是傳說中的遠古獸人之王坎達魯！”

幾個人都湊到拉爾斯旁邊，古舊的書頁上是一幅線條粗獷的圖片，牛頭人身，獠牙怒張的獸人手提一柄巨斧，正瞪著猩紅的眼珠子沖眾人噴氣。旁邊的文字註解了這位曾滅了多少族毀了多少城，最下方一行更小的字溫馨提示：不適宜新手練級。

順帶一提，這書的封面標題還是《騎士煉成指南》。

無力吐槽這RPG、二次元、史詩著作亂入的風格，芮茵囧囧有神地看著指南上獸人巨斧旁邊的比例尺，又瞄了瞄墻上的那具屍骨，問道：“……餵，這指南上有沒有提到坎達魯死了之後會縮水的？他活著的時候尺寸是死了以後的十幾倍好嗎？！”

拉爾斯一看就是書本理論學霸，加拉哈德更是連書都沒碰過的學渣。期末考試還能各自發揮背書和做小抄神技，現在對著試驗臺，兩個人都只有幹瞪眼的份。

黑騎士的手輕輕掠過獸人白森森的屍骨，忽然說道：“他沒有死。”

“沒有死？”

“對。屍骨上還有靈魂的活動跡象，應該是被亡靈魔法暫時封印了而已。”黑騎士說道，“況且，獸人之王坎達魯又怎麽會是輕易被殺死的角色。不知黑暗精靈花費了多少力氣才能做到這點，沖這一點，姑且讚美一下他們好了。”

這傲嬌的小腔調充分表明了黑騎士對黑暗精靈的不屑，也隱晦暗示了他根本沒來過這裏。因此一個小時之後，繞場一周的眾人又一次回到了獸人王白骨面前。

不知是不是錯覺，芮茵覺得黑騎士周身可以用來種蘑菇的黑霧更加濃郁了。

拉爾斯不安地在芮茵身邊動了動。從開始繞場的時候起，他好像就有些不太對勁，全程中幾次猛回頭幾乎扭斷脖子，結果都只是一臉疑惑地轉回來。芮茵湊過去，低聲問道：“怎麽了？”

“不……好像沒什麽。”拉爾斯的樣子好像豎起了渾身軟毛的幼獸，焦灼地看著四周，“總覺得好像一直有人在看著我們的樣子——什麽人？！”

他大喝一聲，再一次猛回過頭。然而，除了用力過度扭到脖子的“哢吧”一聲響，黑暗之中依然什麽都沒有。

“是錯覺吧？”加拉哈德忐忑地看著遠處看不到的白骨地，“這地方偶爾有錯覺出現也許也說不定……”

“不是錯覺。”拉爾斯捂著脖子忍痛擡起頭來，“好像是……那個人在上面。”

芮茵怔了一下，然後她條件反射和大家一起擡起頭來。

他們集合討論的地點正好是獸人王坎達魯的沈眠軀體正前方，當芮茵擡起頭的時候，看到的就是白森森的牛頭骨兩只眼洞裏，幽幽點亮的艷紅光點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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